迁图

ever

【完结】穿喉的鱼骨(骸云only)

兽槿一:

对骸雲的诠释我很敬佩


鯨:



“故事要是别人来讲,肯定不是这样的。可现在由我说出来,就只能是我的深情和愤恨。这完全可能是个爱情故事,他们原本相爱,被放到天平两端,天平摇摇晃晃二十多年,没停歇过;”




他语气轻柔起来,望向我们所有人:“或者,也可以用作嘲讽,嘲讽体制,嘲讽不公,但你谁都伤害不到。”他又说了几种可能,时而悲痛欲绝,时而故弄玄虚:“无论是怎样的故事,讲述是一种掠夺,它只是在掩饰我的匮乏。”




全场静悄悄的,我们在等他说下去,把故事讲完,或者失望地挥挥手说“今天就散了吧”。他显然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眉眼轻佻,成竹在胸,可没多久他就厌倦似的放下了挥舞的手臂,我们没有得到离开的许可,已经有人开始愤怒了;我在等,等他那些没有价值的真真假假。




他说:“我叫六道骸。”




我说我知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你可以从这儿讲起——从任何我不知道的地方讲起。








《穿喉的鱼骨》




Cp 骸云




文/ emoji鲸








我原本是个自由的人,有一天我被他锁住了。那不是邂逅的一天,我可以同任何人邂逅,我喜欢的、不喜欢的,在街边同早晨醒来的和傍晚醒来的人邂逅。生命那么长,大家都以为我向前方绝尘而去了。我迈不开步子,在原地打转,所有人都有和我相遇的可能。




那是被质问的一天。我遇见库洛姆的时候她问我我们接下来搬去哪,我告诉她,去哪,这是个好问题,但不是你该问的。泽田打电话问我这样好吗?我说还好你没问这样对吗,不然你不可能得到库洛姆了。他脾气见长,让我担心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你至于吗?库洛姆多大了我找你要个人那么难?我知道她是你带大的该听你的,可你不能一辈子不撒手吧?




我说,沢田纲吉,激怒我并不明智。你想让我看见的是你多大了而不是她多大了,不是吗?




他气急败坏,对我大喊大叫:你拴不住她!




这句话是对的,我无可辩驳,任他摔了电话。明天和他谈生意的时候他又会变回那个温和的彭格列首领,一代又一代,人所能变成的模样总是有限的。有时候只要听说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就足够猜测他们可能变成的人,乖张或苦闷,乃至欣欣向上,豁然开朗,埋藏已烂的根底,遮掩卑微、胆怯和不堪。这几乎毁了我所有的期望。如果有一天我不抱期望了,只因为我轮回了太多次,也许有人会大发慈心替我问公不公平,可我从不问公不公平。走在街上,问一个陌生的老头子:嘿,你多大?走起路来会不会觉得骨头心儿已经空了?看看你的脸;再看看我的。这样好吗?我想起沢田问我的;我想库洛姆学会了的腔调,在我系好领带,迈出房门准备去谈今天的买卖的前一刻,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角,问:这样好吗?




我拍拍她的脑袋:你以前从来不问那么多;一定是沢田把你带坏了。以后不跟他玩了。你愿意吗?




都听骸大人的。库洛姆什么都听骸大人的。库洛姆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我们得赚钱,得吃饭,得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人得抛弃很多,当然这些不一定生来就有;肩膀上背的东西多了脚就会陷在泥土里,生了根发了芽你就走不了路了,你看着永远到不了的远方,着急吗?你该庆幸,我被生下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我能带着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库洛姆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猜她一定听出我在骗她了。实话必然没有假话好听。于是佯装不悦:我以为你会明白,这样的问题没意义。




也许对某一世的库洛姆来说,这个问题没意义。




看吧,人们教我对他们失望,然后重新唤起希望。我大可大歌真善美,可无论钱、价值还是我挂在嘴边的宝贵的库洛姆,对我的意义都只有那么一丁点。我不会活不下去,我迈不开步子不是因为生了根,不是因为断骨连筋,而是比起她,我更加不知自己想去哪。我怀疑同时活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只有那固定的百亿,这些人活了死,死了又投胎重生,只是他们忘了,而我还记得;地球不会再有新鲜血液了;我早晚会走遍每一个角落,和我的其他同胞一样,把足迹——把所有的痕迹留下,然后一点点枯竭。




我们互相影响着走到今日,他们的过去是我的随葬品;这是个走不完的圆,但我始终得朝向缺口,我挤压心脏让它流出汁液,于是我说我爱你们,汁液浇洒在荆棘上,我又说恨。我拉着库洛姆的手疯跑起来,想起身后的一切,它们离我越来越远:兀自摇摆的指针和防盗门、躁动不安的灰尘、窗台上那只哑巴鹦鹉;它们与脑海里的印象重合。库洛姆跌了个跟头,坠得我弯了膝盖。她的鼻子眼睛嘴巴磕出了血,我想起我用幻术制造出她的内脏时她下意识的轻呼和暧昧不清的表情。我这才意识到生命的无限在于无限的过去,而不是未来。




我受够了被质问,这一天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她掰不开我死死抓住她的手,只好像小孩子一只一只抠我的手指,抬起这只,落下那只。日头上来了,我们汗流浃背,无声对峙,在厚重的白色的光红色的血下面,她的眼睛从紫色逐渐变为翠绿。




你可以认为我骗了你,也可以恼羞成怒斥责我为什么骗自己,然而这不过是我的生活。我在竭力证明,眼前这个小姑娘和库洛姆没什么区别,圆颅方趾,我们都没有什么区别。后来她眼睛里的神采暗下去,垂着眼帘,说,我没有想去的地方,真的没有。空无一人的街景破碎着升起,化为灰烬。我们回到窗边。




我说你把这只鹦鹉送给沢田吧,他的爱心能把它养肥,放了也行,别摆在这了。它残疾,说不出话,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姑娘拢拢头发轻声应了,她不让我看到她的脸,哪怕知道伤是假的,也觉得它存在着吗?




她说:沢田先生……希望接下来的事都由骸大人亲手去办,到这个行业彻底瓦解为止。




我明白。他想洗白。真可悲,让他去拼好了。真是不想在这种事上搭人情。




你能明白吗?到目前为止的生命是必然,我呼吸的空气吐出的话语都是有定数的,讲故事的人是我,但我没办法为你展开所有过程,只能拿着画板为你卡在静止的某一幕,我用尽我能想到的色彩和熟知的词汇,为你描绘这个状态,至于前与后,我们需要试探,需要猜。这是真心的分量,从来喂不满另一颗心。这个故事里只有一个变数,他叫云雀恭弥,我把愿望和真心赌在他的身上,他不是圆颅方趾的人,他是符号,是一块捂不暖的地板砖。




他是我逃不掉的梦魇,甜美,但冷,他守着他的方寸之地,那是他的家国,每当我踩上去,冷意都会顺着脚心攀上心尖儿。他不近人情,软硬不吃,你的处心积虑都得败在他的手上。你听我说。他很漂亮,比你我,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漂亮。他的漂亮是绝对的。你攻略不了他,但他也许会爱上你——不要揣度他的心意,救他性命没用,露出软弱的一面给他或算计他何时低落上前去安慰一样得不到他的心。他知道那是试图控制的把戏。我爱过他。我爱过他很多很多次。




可爱不应该变成一件绝对的事。




这个故事里只有一个变数,所有的故事里都只有一个变数,除此之外都是自负所不能扭转的必然,它是巫婆的咒语,念出它,你会变得和巫婆一样苍老,但不能老到永恒里去;我创造的莲花永远不会枯萎,就开在佛祖脚下,别人眼里的我,是不是也像我的莲花。可莲花尚有丰盈的汁液,我已经成了一颗干瘪的橙子。又或者,连这唯一的变数都是人的痴心妄想,就像我们认可孤独,却依旧认为总有一天它会为人所解救。我第一次爱上他的时候,他爱的是他的自由。我占据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心睡在至深的海底,我代他痛,代他拖动伤痕累累的身躯,我那时候就明白云雀恭弥不在这儿。尽管他冲我喊:把身体还给我,草食动物。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有什么用呢?我无法控制他,甚至他的身体也不能拴住他,有些雀鸟的确是为自由而生的。拥有的云雀恭弥的心的云雀恭弥,是这世界上最强大也最美妙的东西,我永远得不到,我让他爱我,让他追赶我,我痴痴地念着,如果你爱我,我会替你识破所有谎言,破坏掉生死、爱恨所有的对立。没有谁能剥夺他的自由,我被困在他腐烂的肉体里,第一次爱上他,就献上了自己的自由。




第一次以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没去找过他,他换了容貌,换了声线,换掉凌厉的丹凤眼,我也再没见过同那世一样完美的肌肉线条,可我爱他,如果我是莲花,我是从那他的尸体里长出来的莲花。生了根,发了芽,就不能同他分离了。头一次,人世的规则对我失了效。于是我又见到他,他坐在监狱的床上,我从屏幕里看他。他看到了我、他一定是察觉到了我,我看见那个灰色头发、四十多岁的男人抬起头望向远方,我的心脏再次活了过来——能让它再次活过来的只有毒液,我不在乎。监狱的铁栏杆外面,有没有远方,有没有并盛的俯景呢?我跑向他,就像我无数次跑向他那样跑向他,把三叉戟对准他的喉咙,藤蔓缠绕他的胸腔,我要给他久别重逢的拥抱,我想象着下一秒浮萍拐砸中我的太阳穴,我对他笑。




我对他说:想知道你的内脏值多少钱吗?他皱了皱眉。他皱眉的样子真像云雀恭弥,就算再不喜欢,都是一副在认真考量的模样。四十岁的身体,不老,也不年轻,我报了他肾的价钱,他开始生气,我又和他聊了聊他的心脏、肺、肝、胰腺、眼角膜,我告诉他,你会安然死去。他瞪我,如同他没有杀过人犯过罪,纯洁无暇。目光是最原始最直白也最幼稚的反抗,当年我在樱花里抬起他的脸,他骨头断得没剩几根完整的了,只能把眼神当刀子,也是这样瞪我的。我觉得不甘心,这些由我一人承受的记忆,把我推向他的牢笼,可我又觉得开心,这是独属于我的甜蜜和苦涩,他是那个哪怕我面对镜子使用幻术,也无法制造的云雀恭弥。我离开监狱,在路灯下回忆他的脸,我佯装成一个失恋的人,听商店里放的情歌。情歌不再唱了,我就倒在街边的躺椅上,不去想肩下的报纸是哪个流浪汉的,现在我是个失恋的人,撕心裂肺,想的念的全是他。




我毁掉街景,让灯光和人群灰飞烟灭。梦结束了是另一场梦。闭上眼睛,恭弥的内脏化在我的喉咙里,流动的血液那么温柔,如果你冷了一秒,你不会认为那种感觉是冷,如果你冷了一世、冷了几世,你就不会明白冷是什么了。这具四十岁的身体,如果倒回二十五年,会不会和当初的云雀恭弥有更多的相似?我不想迎接这不可逆的时间。永远都不想。这具四十岁的身体只有白花花的肚皮,割开肚皮只有白花花的肠子,可是我的恭弥在这儿,我知道他在这儿。时间里的人弃我而去了,从了解爱是怎么一回事儿,到他们离开,只有短短几十年,几十年之后我被迫重新开始;我曾经费尽心力学习、在学会的那一刻泪流满面的东西,一颗心的重量,在永恒的重复面前,化为了零,不再有任何价值了。




时间的审判如此无情,可是——可是在短暂的温暖里,心跳告诉我我还要活下去,我还能活下去,我还身而为人。这温暖许多人都教过我,但只有云雀恭弥不同,我要朝向我的根,就算我在这世界上生生灭灭,我在时间里无法回头终究离他越来越远,我还是要像那咬尾巴的狗,继续着徒劳无功。四十岁,百世前的四十岁,蒙蒙的阴雨天,从一个百世轮回的梦里疼醒,云雀恭弥问我:做噩梦了?我说是,糟糕透了的噩梦,如果噩梦成真——我看到胳膊上一大块青紫——一生一次的身体,不知道心疼的吗?他说哦,这肯定是你轮回里最差劲的一个身体了,没什么值得省的。我气着气着竟觉得有些好笑,问道那你的呢,要不要找风太做个排行?




算了吧,不想给彭格列坑钱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我在这儿了。我把他搂近,蹭他的脖子。




嘶——别动。




怎么了?




睡落枕了。




……




如今我造出一样的雨天,将长椅幻化成柔软的床,捏造气味和触感,企图开启没有一丝虚假的记忆,才明白那些记忆早就被淹没在至深的海底了,同永远消逝的那一世的云雀恭弥的意识一起,再也不属于我了。回忆既无法复刻也无法消抹,半真半假悬在人的心上,真诚地欺骗,如同黑曜劣质的幻觉,如同爱,交不出去,收不回来,却可以要了你的命。库洛姆打来电话说沢田问这笔生意到底还做不做,我说做,为什么不,一具健康的尸体,让他当做自己的生命可以延续也不是什么坏事吧。库洛姆吞吞吐吐,几秒后挂掉电话。




我回到监狱,这一世的云雀恭弥还没迎来他的死刑,活着,跳动的心脏那么暖。我尝试抱他的时候他看向天花板,看向属于鸟儿的天空,属于云雀恭弥的家国;我还能爱着他,爱着他的后世,而我们注定要一次次拥抱,直到从相识里挣脱,找回彼此的自由。到那时我不是六道骸,他不是云雀恭弥,我们像所有活在无限重复里无知无觉的普通人那样,相遇、道别。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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